回憶起童年時素燴湯里的年節風情

北方的冬季，空氣中凝結著冰晶，土墻上的煙囪卻飄散出溫馨的炊煙。母親這時總會揭開發出嘎吱聲的木鍋蓋，用葫蘆勺攪動大鐵鍋里翻滾的素燴湯。金色的炸土豆絲點綴在琥珀色的湯面上，仿佛撒下了閃閃發光的金粉，那是我在兒時最珍貴的味覺盛宴。

那時代的廚房是土炕上的一個小小世界。父親在灶膛里添著干透的玉米秸稈，火星四濺，映照得墻上年畫上的小孩面色紅潤。母親將土豆絲切得比發絲還要細，泡在搪瓷盆中時，我總忍不住偷偷抓幾根放進嘴里，感受那脆生生的口感和泥土的甘甜。油鍋升騰起縷縷青煙，土豆絲在熱油中歡快地跳動，母親用漏勺輕巧翻攪，金色的波浪便在鍋中起伏，出鍋時撒上些許粗鹽，我和弟弟爭先恐后地將它們塞入口中，即便燙得直吐氣也停不下來。

素燴湯的食材是母親的百寶囊。泡在水中的木耳像黑牡丹一樣綻放，干豆腐被切成長長的絲帶，胡蘿卜和黃瓜絲在案板上排列成一道道彩虹。母親說這是"五行湯"，包含了金木水火土的所有元素。骨頭熬成的湯在大鍋中輕輕沸騰，依次放入各種食材，最后淋入蛋液時，母親手腕一轉，蛋花便如同云朵般在湯中綻放開來。

宴席開始前，我總是蹲在灶臺旁喝下第一碗湯。粗陶碗燙得讓人直搓手，湯中的炸土豆絲吸飽了湯汁，外酥里嫩，木耳發出清脆聲響，蛋花帶著黃瓜絲滑入喉嚨，連喝三碗仍覺不夠。母親笑著將凍柿子塞進我嘴里，那涼甜的汁水與湯的咸鮮在舌尖交織，仿佛跳起了歡快的舞蹈。

如今，即便是在高檔餐廳中品嘗素燴湯，那些精致如藝術品的菜肴，卻再也嘗不出那種帶著煙火氣的酥脆。去年春節回到東北，表弟媳在電磁爐上熬煮著湯，告訴我現在流行用濃湯寶來提味。我望著窗臺上覆蓋著雪的鐵皮暖水瓶，心中突然涌現出對母親的思念。她用葫蘆勺舀湯時，蒸汽遮掩了她鬢角的白發，那碗熱騰騰的湯里承載著的，是即使在零下二十度的嚴寒中也無法凍結的溫暖。

(責任編輯：佚名)